把完脈，顧瑾瑜神色有些凝重。

果然如她所料，寧武侯是被人下了毒。

一種無色無味的毒。

不會要人性命，卻會讓人絕後的毒。

“三姑娘，我家侯爺怎麽樣？”楊氏急切地問道，她知道侯爺對龍涎香過敏，適才在檀香裏混進了一小根，不是她心狠，而是除此之外，她真的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才能讓顧瑾瑜順理成章地替寧武侯把脈。

“無妨，侯爺只是聞不得這種檀香罷了！”顧瑾瑜不慌不忙地從袖子裏取出銀針，紮了一下寧武侯的人中穴，寧武侯才悠悠醒來。

“瑜妹妹真是神醫！”寧玉皎不知其中隱情，只是拍手叫好。

“姑娘大恩，寧某感激不盡！”寧武侯被紮了一針，頓覺身子已經恢覆如初，悄然打量了一眼顧瑾瑜，有板有眼地起身施禮，沈聲道，“想不到姑娘醫術如此了得，寧某實在是佩服！”

“侯爺言重了，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！”顧瑾瑜大大方方地屈膝回禮道，“侯爺原本對香料過敏，最近幾天又太過勞累，才會導致昏迷，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了！”

“有勞三姑娘了，我以後一定註意休息！”寧武侯擡頭看看天色，又扭頭對楊氏道，“我已經無礙，就先去糧倉那邊了，你放心，我會註意的，待會兒你跟皎兒早點回去！”

“侯爺保重！”楊氏依依不舍道，“後晌早點回來，不要出去應酬了！”

“曉得了！”寧武侯連連點頭，擡腿就走，並無懷疑其他。

“爹，我送您！”寧玉皎親昵地上前挽起寧武侯的手，又扭頭對那侍衛道，“青城，你要好好照顧我爹，若是我爹有什麽，我定不輕饒你！”

“五姑娘放心，屬下定會悉心照顧侯爺的！”年輕的侍衛抱拳應道。

“爹，您這就去糧倉那邊告個假，好好在家休息兩天嘛！”寧玉皎晃著父親的胳膊嬌嗔道，“要不是顧三姐姐碰巧在，女兒去哪裏給您找大夫啊，剛剛嚇死女兒了！”

“好好好，爹聽你的，明天在家裏休息！”寧武侯哈哈笑道。

父女倆漸漸遠去。

楊氏這才拉著顧瑾瑜進了涼亭坐下，屏退丫鬟們，小聲問道：“三姑娘，我家侯爺到底如何了！”

“侯爺是中了斷陽草之毒！”顧瑾瑜肅容道，“從脈象上看，這毒已經中了至少二十年了！”

斷陽草她雖然沒見過。

卻知道中了斷陽草，初期只生女兒，漸漸地，連女兒也生不出了。

自從她診斷楊氏無病以後，就猜測有可能是寧武侯的問題，特意翻閱了有關斷陽草的案例，果然跟寧武侯的癥狀完全一樣，身體很是康健，生的全是女兒，無子。

“二十年？”楊氏大驚，失聲道，“這怎麽可能？三姑娘，你不要嚇我！”

她無法想象一個人中毒中了二十年，除了只生女兒，身子卻無半點異樣。

“夫人不要激動，斷陽毒是一種慢性毒藥，功效其實跟避子湯差不多，對身子沒什麽影響，只是久服影響子嗣而已！”顧瑾瑜不動聲色道，“夫人好好想想，侯爺的日常飲食，都是經了那些人的手，還有就是，侯府無子，受益人會是誰？”

“我家侯爺的飲食一直都是府上的老人照料，並無外人插手！”楊氏沈吟道，“若說我侯府無嗣，最終受益的自然是二房……”

二房有兩個兒子。

聽說之前老太太常常勸寧武侯從二房過繼個兒子過去，延續香火。

後來寧武侯繼娶了她，老太太才消停了一陣子，只是隨著她一直不孕，老太太又開始明裏暗裏的敲打她，要她勸侯爺從二房過繼兒子過來，對此，她很是煩惱。

老太太是侯爺的繼母，二爺才是她親生的兒子。

難不成……

楊氏心裏咯噔一下。

“夫人，侯爺貼身伺候的小廝，有幾個？”顧瑾瑜不動聲色地問道。

斷陽草雖然無色無味，卻是顆粒狀的，若是摻雜飯菜裏，不但目標太大，而且也保證不了藥效，但若是下在茶水裏，則容易得多。

“就是剛剛那個叫青城的侍衛，聽說跟了侯爺好幾年了，具體多久，我也不清楚！”楊氏越想心裏越氣惱，這幾年她前前後後地吃了好多藥都無濟於事，連死的心都有，卻不成想，竟然是侯爺被人算計了。

“貴府的家事，我不好插手，夫人當心就是，尤其是要註意貼身伺候侯爺的人。”顧瑾瑜凝重道，“只是此事切不可打草驚蛇，只能徐徐圖之，回頭我給夫人配一個方子，早晚泡給侯爺當茶喝，雖然不能立刻起效，但堅持兩三個月，自會抵擋一些毒性，只是此舉治標不治本，若想侯爺痊愈，還得找出下毒之人，從根源上杜絕才是！”

“多謝三姑娘提醒，我知道該怎麽做了！”楊氏異常凝重地點點頭，“從今以後，我會親自過問侯爺的飲食，絕對不會讓惡毒之人鉆了空子，就是青城我也得提防著點。”

顧瑾瑜微微頷首，盈盈起身告辭。

楊氏是庶女出身，對府裏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，自然看得比她通透，再說此事關乎到侯府命運，她自然知道該怎麽做。

只是讓她想不明白的是，寧武侯到底得罪了什麽人，竟然陰狠地想讓他絕後，據她所知，斷陽草跟烏頭毒一樣，都是南直隸那邊隱晦的毒藥，京城這邊鮮有人知道，若她前世不是程院使的女兒，她也未必知曉這種毒。

想到程家書房裏那滿滿當當的醫書，她又有些納悶。

程家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有關制毒解毒的醫書，而且還都是南直隸那邊的？

正想著，卻聽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：“娘，聽說今兒佛陀寺還擺了大戲臺唱戲，咱們也過去看看吧！”

是長姐程嘉儀的聲音。

顧瑾瑜抑住激動的心，忙閃身到樹後，聽著兩人的腳步聲越走越近。

……

“聽說佛陀寺這次請的是京城最有名的梨園春，肯定錯不了！”蘇氏笑容滿面道，“我猜今天一定有《鳳求凰》這個戲，這可是咱們家子玄寫的呢！”

提起兒子，蘇氏心裏很是得意。

少年成名不說，還被譽為京城四大才俊之一，她甚至覺得他兒子只能尚公主。

“是是是，誰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天才公子哪！”程嘉儀親昵地挽著蘇氏的胳膊，嘆道，“可惜嘉寧不在了，若是她在，她肯定會跟咱們一起來看戲的，上次子玄還說，《鳳求凰》這個曲子誰也沒有嘉寧彈得好，說只有嘉寧懂他的心！”

“好端端地你提嘉寧幹嘛！”蘇氏斂了笑容，皺眉道，“你妹妹終年纏綿病榻，娘也是看在眼裏，疼在心裏，如今她去了也好，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了。”

“娘，可是嘉寧總是我親妹子，不知道怎麽的，我最近做夢常常夢到她，夢到她遠遠地看著我，不說話，只是流淚！”程嘉儀紅著眼圈道，“可憐她那麽年輕，就早早去了……”

蘇氏不說話，只是嘆氣。

“昨天我去宮裏看了貴妃姑姑，聽說自從嘉寧走後，姑姑日夜啼哭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，連聖駕都驚動了呢！”程嘉儀說說，眸底頓時有了淚，“這些日子幸好有齊王悉心陪伴，姑姑才漸漸開懷，只是身子依然懨懨，再無往日風采。”

“嘉寧容貌酷似你貴妃姑姑，平日裏你貴妃姑姑也最疼她，一時傷心也是難免！”蘇氏見女兒傷心，便停下腳步，掏出帕子替女兒拭淚，安慰道，“人死不能覆生，傷心無益，她是娘的女兒，娘也心疼，只是嘉寧在天之靈，想必也是不願意看到我們傷心的，咱們都好好活著，才能讓嘉寧走得安心不是？”

顧瑾瑜聞言，不禁心底生涼。

難道在母親心裏，她從來都是累贅嗎？

“誰在那裏？”蘇氏突然一聲厲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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